地质学院毕业的他,没有成为一名专业的矿业技术工作者,却在中国矿业走出去的历程中,成为了法律保障的顶尖律师。不管什么样的经历,请相信,它不会白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2014年,世界矿产经济发生巨大波动,高速增长的需求戛然而止,全球范围内的矿产收购项目陷入危机,亏损、破产、诉讼、仲裁接踵而至。然而无论是合作还是违约,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贵生都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于穿梭在世界各地的业务范围,杨贵生在北京侨福芳草地大厦中十四平米的办公室略显局促,然而杨贵生正是在这干净整洁的小屋中实现了自己的广阔格局。
杨贵生对于茶叶没有特别的偏爱,泡一壶绿茶更多是为了应景。北京难得有这样澄澈的蓝天,位于高处的落地窗外景色一览无余。相比于其他茶叶的品相,清亮翠色的绿茶更符合杨贵生此时的心境。在繁忙的业务中抽身一两个小时,也算是小憩。
除了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的头衔外,杨贵生也是国际注册法律顾问师,地质工程师,大成(中国区)矿业与自然资源行业领导人,在境内外投资、并购、重组;矿业、能源;商事争议解决;大宗商品互联网现货交易;境内外建设工程等领域具有丰富的执业经验。积累了丰富的国内外重大法律服务项目组织、协调经验。
谈起对律师职业的理解,杨贵生风趣的自比为老中医:“法律的概念或法条就像一味味中药,而法理就像中医对气虚、阳热等体质的分类。律师的工作就像是中医把脉开方,对症下药。虽然常用的只有那么几十味药,但是不同医生开出的药方组合就有着天壤之别的药效。”
而为了成为妙手回春的“老中医”,杨贵生也走过了漫长而曲折的职业生涯,好在这是一条螺旋式上升的人生路径。
一个浪漫的意外
感受四季的分明变换,走遍祖国的山河大川,用脚步去丈量土地,用知识去勘探宝藏。这就是生在湖南小山村中的杨贵生对浪漫人生的期待。高考志愿表上,他坚定的写下了地质学院。
然而生活并不是一份完美的计划书,正如他没有预料到,地质研究的枯燥远多于浪漫一样。他也没有预料到,地质研究的背景成就了一位优秀律师的专业。
如果将杨贵生的职业生涯划分为几个阶段,那么2006年之前在茫茫大海上的随波逐流都是为了成就今天的历练。
1991年,大学毕业之初,杨贵生顺利的进入了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上世纪90年代正值中国地质行业的萧条期,这份在中央部委直属机构进行科研,衣食无忧的工作令多少人艳羡。
然而杨贵生却在实验室中坐立不安。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同浪漫的计划渐行渐远,而是在这里,他对人生价值的期待难以实现。
“我发现我更适合与人打交道,而科研是一项与自然打交道而略显孤独的事业。同时,我也更适合用专业知识来解决人际关系问题,而非公关、营销这些更为虚化的职业。”杨贵生开始对法律着迷。
于是从1992年开始,杨贵生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法律。既不能耽误本职工作,又不能放下自己的理想,六年中,杨贵生几乎没有娱乐可言。而在他自己看来,钻研法律就是一种乐趣。功夫不负有心人,1996年,杨贵生拿到了北京大学法学院的学士学位,并在次年通过律师资格考试。
1998年初,杨贵生收到了律师事务所的聘用通知。同时收到的是,单位为这位地质工程师准备的分房通知。面对离职后的风险和数额不小的违约金,除了未婚妻,周围所有人都反对放弃这个“铁饭碗”。
不过在理想面前,杨贵生没有丝毫犹豫。他毅然放弃多年的经验从头开始。从此,成为一名法律人。
专业才是硬道理
自我反思,是杨贵生的习惯,是他人生前进的模式。也只有不断攀爬向上的人生,才会不断遇到瓶颈。
成为律师的前几年,杨贵生对案源几乎没有选择,多为民事案件。他需要锻炼,积攒实力与人脉。
虽然不用担心收入,他却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不满足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思索自己同下一步台阶的距离。
慢慢的,他成为律所合伙人,丰富的诉讼经验使得他开始受到一些企业的信赖,并担任常年法律顾问。然而,他依然感受到自己在专业领域上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恰逢2006年,杨贵生所在的北京惠诚律师事务所一个大团队被并入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杨贵生第一次切身接触大型律所的运作模式。
“这里不需要‘万金油’,每一个细分领域都有着专业的团队,各自的运作模式也不尽相同。”杨贵生终于找到自己的瓶颈之所在。
而大成律师事务所终身名誉主席王忠德一语点醒梦中人:大成现在就有一个大律师专门从事矿产能源方面的业务,你既然在这方面有专业基础,可以考虑发展一下嘛,前途无量!
因为这一句闲聊,杨贵生开始关注矿产领域的法律业务。稍一试水,杨贵生的优势立刻就显现出来了,也开始了从一名“万金油”律师向矿业专业律师的华丽转身。
对于大部分外行人而言,地质勘查报告就是一份天书。杨贵生的复合型专业经验,不仅能够让他轻松抓住这其中的专业法律问题,还能够让他更容易获得客户的信任。
2011年,杨贵生律师和同所合伙人律师代表中国黄金集团参加某大型铅锌矿收购的投资洽谈会,洽谈接近尾声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杨贵生直接提出问题:“这个矿层的‘顶板岩性’和‘底板岩性’是什么?”
这是影响矿山价值的关键问题之一,杨贵生一句话就引起了在场人员的侧目,“你是法律专业的吗?”
虽然在场的律师不只他一人,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勘察中,客户都自然而然的请教这位“行内人”。
收购矿山虽然是一个经济市场行为,然而法律上对于矿山的评判也有相当多的标准,最重要的指标就是矿山的储量、品位(矿物质含量)、开采的经济技术条件等。
而这些数据,都需要律师从地质储量报告、地勘分析报告中寻找。这些对于杨贵生驾轻就熟的工作却是普通律师眼中的另一个世界。
杨贵生的电脑中专门储存着一份地质基本知识入门PPT,专供团队中的新律师学习。如今,杨贵生已经带领自己的团队在矿产资源、能源的法律领域闯出一片天地。
杨贵生的视野也从一名简单的律师转向了法律前瞻者。
挑战繁复的国内法律
公开信息显示,国土资源部于2003年启动了矿产资源法修改的一系列征求意见工作,然而由于涉及问题重大,我国目前适用的矿产资源法依然是1996年版。
十余年来,矿产资源管理在行政管理层级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立法层面的滞后也为律师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而特殊的行业惯例也更凸显了专业律师的可贵。
“为了适应法律体系的整体发展以及市场的实际变化,国务院制定的相关文件就在法律上有所突破,而国土资源部出台的部门规章就有更大的突破。”杨贵生坦言,立法层面的脱节使得他有时甚至需要向法官进行“科普”。
在中国矿产资源的法律实务工作中,上位法优于下位法的原则已经暂时不能适用了,“恰恰是部门规章层级的文件更符合国际标准与发展趋势。而物权法与侵权责任法的调整也需要重新适应。”杨贵生说道。
以矿权压覆类案件为例,原本已经交付款项完成从国家获得矿权的相关手续。然而政策有变,部分土地被划拨为铁路、公路等被政府征用,这就涉及到赔偿问题。
矿权是特殊行政许可下的物权,即使是在二级市场转让也需要审批。同时,这也涉及到一级审批价格以及二级转让价格两个标准。
从政府建设方的角度考虑,当然希望以相对较低的一级审批价格为基础,加上已经投入的勘查或开发费用,再按照征用土地的比例给予相应的赔偿,这也是矿产资源法的旧有规定。而对于享有矿权的一方而言,这样的价格可能并不公平。
杨贵生向记者解释:“新的物权法将矿权划定为用益物权,而新修订的侵权责任法则规定这种情况的赔偿标准应按照当时的市场评估价给予补偿。而除了像新疆、内蒙这样矿产资源丰富地区的法官熟知这一情况,不少法官都不知道矿产资源法的法律体系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了解现有的法律实务情况对杨贵生来说还远远不够,作为律师,满足客户的需求是基础,挖掘客户的需求是真谛。
除了发表自己多篇法律实务研究的文章之外,对于前瞻性法律实务的研究也成为了杨贵生培养后辈的主要方式之一。
每个月杨贵生都会根据团队中年轻律师的不同特点布置不同的法律实务研究课题,在月底开会展示探讨,而杨贵生也会为他们提出指导性的改进意见,经过反复的打磨最终出版或者直接提供给客户。这不仅实现了团队专业能力的提升,也成为了日后工作的指导,使得杨贵生的团队始终走在行业前沿。
鏖战国际法律市场
在不断提高、精炼国内法律服务水平的同时,杨贵生的业务范围也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的行程而扩展到国际市场。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我们要善于思考,勇于实践,矿产资源要当好经济发展的‘先行官’”。杨贵生说道。
自2000年中国政府确立实施“走出去”战略,然而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失败率,总体来说是不容乐观的。杨贵生律师在为矿产资源类“大块头”企业提供服务时,逐渐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和潜在的法律服务商机:风险防范不正是律师的专业工作吗?
虽然早年也有不少国际企业到中国投资的案例,然而终究适用的是中国法律。而在企业走出去时所面对的法律、经济、政治环境之复杂均不能同日而语,更何况是与已经在国际市场有丰富经验的欧美律师相竞争。
自2009年,杨贵生将相当多的精力专注于中国企业境外矿业、能源投资并购法律服务上。几年的探索使得杨贵生积攒了相当的经验。
2014年,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子公司与帕拉丁能源有限公司子公司签署协议,以1亿9000万美元的对价收购帕拉丁的海恩里希铀矿中25%的项目公司股权。杨贵生带领大成律师团队作为项目法律负责人和总协调人,协调澳大利亚、毛里求斯、纳米比亚、香港律师共同为中核集团提供了全程法律服务,确保了项目的快速推进和成功。而这一案例也荣获知名国际法律杂志——《商法》年度杰出交易大奖。
近几年,杨贵生律师率领大成团体先后为多家大型国企的矿产资源跨境投资提供过法律服务,包括中铁资源集团、中地海外集团、中交集团、南京钢铁集团、国投集团、山东黄金集团、南非工业发展局、重庆地勘局、湖南煤田地质局、湖南发展集团、四川发展集团、贵州能矿集团、内蒙古矿业集团等。
与此同时,随着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形成,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模式也在发生转变,这对杨贵生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保持顶尖法律服务
2014年,中国对于铁矿石等大宗矿产资源的需求增速开始锐减,世界范围内的矿产市场都开始受到影响。行业开始将新的增长点寄托于印度、非洲、东南亚等新兴市场。
以往的跨境法律服务以中国企业出境购买资源为主,而现在转为在新兴大宗商品市场的投资、建设、长期培养。
同时,随着客户以及项目的不断升级,杨贵生开始接触更多国家的法律体系,梳理更为复杂的法律关系,斡旋于更多的法律主体之间。
“越是复杂的案件越能让我兴奋,越是属于行业尖端的业务我越想挑战。”杨贵生对不断发生变化的市场始终保有这份不变的热情和自信。“矿产资源法律服务已经进入精耕细作的品牌时代,不再是些许经验就能唬住客户的年头了。”
除了对于新兴市场的投入,杨贵生也开始关注一个仍处于野蛮发展期的市场领域,大宗商品的互联网交易。
中国的互联网金融已经处于国际领先水平。然而领先也意味着缺乏参考,意味着试验与失败。在各方面都不知道如何监管才是最正确路线的情况下,杨贵生对这个创新市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和以往动辄几十亿元的案件不同,大宗商品在互联网平台上的交易额只是九牛一毛,然而这其中有更值得杨贵生探究的问题。
“虽然不那么高大上,但是现在是这一领域的纠纷高发期,也能更好的发现其中存在的问题,这对于政府监管、平台企业、投资者、法院都是难题。而且由于多是群体性案件,可复制性较高,一旦能找到平衡的解决方案,将对这一市场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杨贵生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前瞻性领域。
也正是因为杨贵生不断提升自我的坚持,和备受客户的信赖,从业以来,杨贵生从未休过年假。
律师是个自由职业者在杨贵生看来是一个伪命题,“律师按说可以选择工作的时间,但慕名而来的客户,加上精益求精的工作也意味着没有可供选择的时间。”
对于乐此不疲的杨贵生,家人偶尔也会开玩笑:“你是不是除了打官司就不会干别的了?”
可这就是他选择并热爱的人生。
杨贵生并没有实现梦想中的浪漫,然而他不仅走遍了祖国的壮丽山川,他还走向了更广阔的国际舞台。